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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章一一二 你捏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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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夏日,鶯飛草長,十分混亂。

作為一個孩子,小白初很有作為一個小孩子的覺悟。旁人的事,只要與她沒什麽幹系的,即便再怎麽蹊蹺,她都一概不去理。

小孩子的另一個覺悟是,忘性大。由巨獸變為大狗的那只神獸,自被白初砸了石頭以後,就沒再搭理過她。於是,很有小孩子覺悟的白家小姑娘,回了家以後就自然而然把巨獸給忘了,更加順帶不記得凡人對著哥哥喊了聲狐貍。

她只記得那條被她砸了的狗,還有一個莫名其妙似乎是對哥哥有點兇的凡人。這些東西與她無關,一概不重要。她最關心的,還是自己的寢殿沒了該住哪這樣的“嚴重”生存問題。

沒了寢殿的白初一路跟在哥哥身後回到主峰,在要進主殿時,依舊被攔在了門外。

小白初抿著唇,仰頭看著自己站在門裏邊的哥哥。

白炘低睨著她:“知道自己惹了什麽禍?”

一雙眼睛熒熒亮,白初委屈著搖頭。

“不知道?”白炘上下打量她一眼,“那就繼續在外頭站著吧。”說著就要折身往裏走。

“哥哥不要——”小白初伸手就要去拉他的袍袖,袍袖沒拉到,反倒被門口的光柱給刺了手。

“哥哥……”白初捂著手,聲音低低的,“阿初知道錯了。”

白炘回頭,一雙眼睛淡淡的掃來:“錯哪了?”

“……”白初撅著嘴,一雙眉毛微微皺起,一聲不吭。

白炘面上沒什麽表情:“不說?那接著站外頭。”

白初鮮少受到哥哥這麽對待,她垂著頭,雙手緊緊攥著袖口,一張小臉蛋變得微微發紅:“哥哥……”

白炘挑眉。

“阿初……阿初沒有好好練字。”聲音小得像蚊子,細細糯糯的。說完這一句,她還不忘悄悄擡眼覷他,小心觀察他的神色。

淡漠的面容,喜怒不顯,他沒說話,只是那麽簡單看著她。

白初抿唇,雙手袖口攥得死死:“哥哥……阿初已經說過了。”

“說過了?你覺得夠?”他說話時,眼神也是淡漠的,似是一切都不以為意。

白初咬唇,怔怔看他,眼裏瞬時騰出一片霧氣來:“哥哥……阿初、阿初還把主殿弄臟了,還塗黑了哥哥的折子,還有那些地板和墻壁……”

“哦,原來你都知道。”淡漠的聲音裏沒有一點情緒起伏,他低睨著她,面容卻愈發嚴肅起來,“還有呢?”

“還有?”白初眼眶微紅,“阿初沒有好好待在房裏,偷跑出去玩了。”說完,停下來,小心翼翼看向哥哥。

“接著說。”

“……”白初扁著嘴,怎麽也想不出來了,“哥哥……沒有了。”

“沒有了?”白炘居高臨下看她,“剛剛在外頭為什麽要欺負那條狗?”

“我沒欺負它!它吼我,是它欺負的我。”聲音軟軟糯糯的,話裏全是委屈。

一雙眼涼涼看過來,威嚴似攝人:“一條狗吠幾聲你就朝它扔石子,還想殺了它,吃狗肉?”

一雙袖口被攥得滿是褶皺,白初被這冰涼的眼神嚇住,聲音不自覺的再弱了幾分:“我氣不過……”

“生氣就胡亂決定生殺,誰教你的!”聲音陡厲。

白初肩頭一抖:“哥哥,那只是一條狗……”

“小小年紀一條狗都不放過,更何況是其它生靈!”

白初害怕的著看哥哥陌生的表情,目裏很快盈出了水來:“那不是普通的狗……它之前很大,它先劃破了我的裙子。”

白炘瞥了眼她被劃開了一道長口的裙子:“你不先去招惹人家,人家怎麽會來招惹你?”

白初鼻頭開始泛酸:“我沒招惹它,我就是想進到那個洞府裏去,趕裏面的東西出來,然後……它就沖出來撕了我的裙子。”

“進別人的洞府,還趕人家出來?”他的目光愈發冰冷,“白初,你憑什麽趕人家出來?”

一雙眼睛滿是朦朧,白初擦擦眼,抽噎著開口:“我想進去,為什麽不能趕人家出來?整個青丘都是哥哥的,我為什麽不能趕人家出來?”

白炘走兩步近她,蹲下身子與她平視:“白初,如果有人不經你允許進了你的寢殿,還要趕你出來,你會不會高興?”

白初搖頭,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狠狠說著:“誰趕我出來,我就用爪子撕裂他!”

“我搬走了你的寢殿,還趕你出來,你是不是也要用爪子撕裂我?”

白初猛的搖頭,目裏淚水又凝聚而起,聲音越來越小:“青丘是哥哥的,阿初的寢殿也是哥哥的……”

“既然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我的,不是你的,那你又憑著什麽去霸占人家洞府,還趕人出去?”他直視著她,話語說得平緩,“僅僅因為你是我妹妹?”

白初抿著唇,眼眶濕了又濕。

他對她說話愈來愈耐心,“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。這句話前日練字時有沒有寫過?”

一張臉全都哭花了,白初抽噎著點頭。

“知道錯了?”

白初低著頭再點。

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未掉的淚,起身,拍了拍她的肩:“既然知道錯了,就到前頭空地上去跪著,被杵在這裏擋路。”

跪著?明明方才還只是站在門口的……白初可憐著一副神情看他:“哥哥,阿初不想……”

“做錯了事,就要認罰。”白炘睨著她,神容淡漠,“你既然敢做,就該好好承擔後果。”

白初抿了抿唇,小心翼翼的望他:“跪多久?”

“兩個時辰。”

白初再攥了攥袖角,聲音低低弱弱的:“我的寢殿……還能有嗎?”

“想要寢殿?那就跪足一晚上。”

話語淡漠,由不得人置喙。

他看著她小小的身影走進夜色裏,當著他的面跪下去,心裏略微一疼。

周遭到處可見值夜守備的侍衛,他家的小丫頭,從出生到現在,還從沒有在人前跪過。那一副小身板孤零零的跪在空地上,看著可憐得很。

他張了張口,想著還是把她喊起來?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來。

白炘別過頭,走進殿裏。

丫頭被他慣習慣了,在人前顯得一身傲慢。有些事情,她是明知故犯,不讓她吃點苦頭,下次還不會長記性。心疼丫頭是一回事,不能把家裏這唯一的小丫頭養歪了心智又是另一回事。

殿裏沒有點燈,主位前的幾案上,漆黑的折子早就被重新換過。他提起朱筆,陡然想起今天遇到的那個“凡人”來。

那也是個倒黴人,幾萬年前篡了她家老頭子的位,沒過幾天又被她親弟弟反將位置篡奪回來。接著神隱漂泊於三界,蹤跡難尋,沒想到,竟然是被打散了魂,躲到了青丘來,算準了他平日裏不會凝神去打探青丘境內突然多出來的魂魄,即便發現了,也不會出賣她?

既然如此,她也應該知道,她若真來求他,他保不準真能順手把她魂魄凝了,何至於躲了三萬年,只能借著凡人的身子出來走動。到頭來,形神俱滅,還得跟著凡人入輪回?

明時?啟天地之明,應萬物之時,新取個名字還是這麽心高氣傲。入了輪回,到冥界,她能憑著凡人的殼子掀起幾層浪?

唇角微勾,朱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。

合上一本折子,再打開另一本。

凡人在世幾十載,不過彈指一瞬間。白炘擱下筆,回想起那人原本的容貌風華,明眸皓齒,倔傲肆意。那樣的一個心氣高的人,怎麽會甘心做個處處普通的凡人?

如果她不甘心,會怎麽樣?

如果她甘心,又是一副什麽樣的情形?

白炘的唇角勾出幾分笑來,連目裏似也染上了幾分笑意,漆黑的瞳,隱約現了幾分金色的光澤,這樣的目光,光華內斂,狡詐暗藏,似狐貍看到了獵物,不抓到手,好好把玩一番,絕不甘心。

一夜,很快過去。

白初有了新寢殿,離主殿位置沒有原來的近了,殿閣卻比之前的大了不少。

剛洗過澡換過衣,還沒來得急躺倒床上睡一覺,就被莫名其妙來了興致去北嶺的哥哥給拉了出門。

鶯飛草長,薔薇花開漫山遍野。

白炘極有目的牽著妹妹在薔薇叢裏漫步,然後,很是“碰巧”的和昨日的“凡人”遇上,唇角牽起笑來:“薔薇姑娘,又見面了。”

剛拔了一株野菜的明時擡起眼:“薔薇你妹夫!”

“妹夫?”白炘瞟了眼白初,含笑看回去,“天後做的媒,據說我妹夫是你親侄子。”

野菜裝進籃子裏,明時起身,兩三步走到白初面前,盯著她的小臉看了看,目光落回到白炘身上:“模樣不錯,就是性子野了些。”

“薔薇姑娘,說到性子野,誰能比得上你?”

“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。”

“你讓你家狗嘴裏吐出象來看看?”

明時笑了笑,走近他,鐮刀抵在他胸前:“狐貍,要不是我身上這殼不方便,非把你打趴下不可。”

“在我的地方還敢大言不慚。”白炘只手輕易奪過那把鐮刀,放入她的籃子裏,“薔薇姑娘,因你這句話,今天你得請我吃午飯。”

“狐貍,你臉皮真厚。”

“厚?你捏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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